六小时时差的距离，阻挡不了两个人“心在一起”。——题记

颁奖仪式结束以后，秦指导把莎莎和大头叫到了办公室。主力层里的两个老幺乖乖地坐在椅子上，等待着他们已知或未知的命运。

“咳咳”秦指导看了眼两个孩子，然后清了清嗓子。“这一站你们俩的表现很好，完成了教练组交待的任务，甚至可以说是非常出色地完成了任务。所以，教练组决定……”像是故意要吊人胃口一样，秦指导端起了面前的水杯，喝了一口已经泡到没有颜色的绿茶。“你们这对混双组合可以固定下来了。并且，经过教练组内部讨论，年底的休斯顿世乒赛，你们会有搭档参赛的机会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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听到这话，莎莎和大头同时松了一口气，彼此对视了一眼。秦指导看着两个小孩儿如释重负的表情，想了一下，决定还是得再给他们紧一紧皮。

“奥运会马上就开始了，你们两个都有各自的任务，压力什么的都不小，尤其是莎莎。好好训练，保持状态。不要以为有了参赛机会就一切妥当了，如果世乒赛之前你们两个其中的任何一个表现不够好的话，这个名额随时都会是别人的。特别是你，大头。”秦指导看向那个今天在场上拼了命的男孩儿，语气异常郑重。

“知道了秦指导，您放心，我会好好努力的。”大头一边说，一边看向了身边的莎莎。小姑娘对着教练点头，也跟着非常认真地保证着。“秦指导您放心，我们不会让教练组失望的。”

“行了，时间不早了，你们抓紧回去休息吧。记得咱们国乒的老传统吗？”

“记得，走下领奖台，一切从零开始。”

“不过呢，今天晚上还是可以高兴一下的。表现不错，去吧。”秦指导笑了笑，放两个小的去了。然后他打开了今天的比赛录像，面色凝重地开始了复盘。

走出办公楼，大头望着天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，接着歪头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，“咱俩，走走？”

“去哪儿啊？”

“操场吧。”

“我想喝脉动。”

“桃子味儿的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太晚了，只能喝常温的。”

“喝冰的。”

“不行。”

“可是现在好热啊，就这一次，谢谢哥哥。”

看着小姑娘可怜巴巴望向自己的眼神，王大头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。从小到大，最招架不住的就是这一招。只要她用这种眼神看着自己，再加上一声“哥哥”，他就什么事情都会答应，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，他都绝对不会摘月亮给她。没办法啊，谁让我是她哥哥呢，谁让我对她……是吧。自己的搭档，自己的“妹妹”，自己的小豆包，那就只能自己宠着喽。

“那好吧，下不为例。”虽然大头自己也知道，这话说了没用。可身为“哥哥”，该说的话还是要说。

“知道啦哥哥。那我能再要一个小蛋糕吗？我饿了。”

“大晚上的吃甜食，会长肉的。”

“可是我真的饿了。”

“那我们可得小心点儿，千万不要让体能教练知道。”

“嘘……保密。”小姑娘把食指竖在唇边，笑得眉眼弯弯。王大头看着她肉脸蛋儿上若隐若现的酒窝，忍了又忍才收住了想要作乱的右手。她长大了，不能随便捏脸了。

“走吧，哥带你买零食去。”

“好！”

话说有一就有二，有二就有后面的三四五六七八。等到他俩拎着一大堆吃的终于从便利店里出来的时候，已经是晚上九点了。此刻的操场上空无一人，球门前，王大头把衣服叠了又叠，然后放在了地上。

“坐吧。”

小姑娘看了看衣服，又看了看大头，把他精心做好的“坐垫”又给拆了。

“一起坐。”

“男女授受不亲啊莎莎。”

“你少装蒜，比赛结束的时候是谁过来抱的我？教练们都看着呢，那时候你怎么不说授受不亲了？”

“那不是刚比完赛激动嘛。”

“所以你现在冷静了？”

“倒也……没有太冷静。”

“王大头，我数三个数，一、二……”

“好啦好啦，我错了，我过来，挨着你，挨着你昂。”看到小姑娘一本正经地数数，王大头当机立断地低头，老老实实地挨着小姑娘坐下。他倚着门柱，小姑娘靠着他的肩膀。

“头哥，”小姑娘看着天上的星星，突然间出声叫他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你还记得亚运会吗？”

“当然了，那么深刻的一场比赛，怎么会忘呢。”

“那场比赛，如果没有你一直那么鼓励我，我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得下来。哥哥，谢谢你。还有今天，也谢谢你。”

“其实我那个时候心里也没底，但是你已经紧张到动都不知道该怎么动了，我就必须得撑住。我们两个总不能一起崩了啊，对吧。”

“我有没有跟你说过，团体赛打完之后，我可崇拜你了。”

“我知道啊。你在采访里说过。不过听你亲口说出来，这倒是第一回。”

“头哥，谢谢你陪我走过那段低谷。”

“咱们两个，不说这个。如果真的要谢，我更该谢谢你。谢谢你陪我走过禁赛期，谢谢你在队内比赛里选了我做你搭档，谢谢你在媒体面前维护我认可我，谢谢你愿意和我一起努力守住我们的混双，谢谢你没有不要我。小豆包，谢谢你。”

身旁的人声音逐渐哽咽，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在他肩膀上蹭了蹭。“哥哥，你刚才说了，我们不说这个。”

“好，我们不说这个。咱们来说说吃的，先来哪个？”

“我渴了。”小姑娘保持姿势一动不动，王大头伸长了胳膊从零食袋子里捞出了一瓶脉动，拧好之后递了回来。接过瓶子喝了一口之后，小姑娘继续着刚才的回忆。

“我记得那个时候记者哥哥姐姐问我们，有没有想过奥运会。当时我觉得这件事情离我好远啊，没想到三年之后，我们真的要去参加奥运了。”

“是啊，我们都去参加奥运了，可惜我只是个P卡。如果当初没有禁赛，会不会就和你一样了？我是真的害怕有一天你位置太高，我配不上了。我怎么就不能再进步点儿呢？”

听出他话里的落寞，小姑娘伸出双手掰过他的脸，让他正对着自己。

“哥哥，你记着，禁赛期失去的那些，你迟早都会拿回来，而且是加倍地拿回来。就算是P卡，你也是自己一场一场堂堂正正打出来的。至于其他，你根本不用怕，我永远都会支持你相信你，就像你当年一样。哥哥，你记得我说过的，你站在我身边，我就很踏实，你站在我身边，就回到了从前的我们，你站在我身边，我们的心就是在一起的。这些都是真心话，不是为了应付采访的。”

“我知道，我都知道。我会努力跟你上你的节奏，以后谁都不能把我们俩拆了。”王大头看着无比认真的小姑娘，坚定地点了点头。

吃饱喝足以后，小姑娘开始犯困，她靠在大头肩膀上，小脑袋一点一点的。王大头单手收拾了一下包装袋，然后戳了戳小姑娘的脸，“走吧，回去了。”

“我好困啊，走不动了。”

“那我背你？”听到这话，原本还在犯迷糊的小姑娘瞬间睁大了眼睛。

“好啊。”

王大头无奈的笑了笑，老老实实地蹲好，把后背给了小姑娘。

“来，上来吧。”

小姑娘乖乖地趴上去，两只小肉手牢牢地圈住了王大头的脖子。

“走吧哥哥。”

“趴好了？”

“嗯。”

“那咱们起驾，回宫。”

回酒店的路其实算不上太远，可是小姑娘向来有三秒入睡的能耐。王大头感受到她渐渐平稳的呼吸，紧了紧托着她的手臂。虽然你一直都是个小太阳，可我知道你也不是一直都开心。你也有脆弱，难过，想找人依靠的时候，很庆幸，那个人是我。流言也好，攻击也罢，我都陪着你呢。我们，什么都不怕。

小姑娘在奥运会上的出色表现，吸引来了一大批极度狂热的粉丝。当然，这中间也不乏那些赛前不看好，甚至对她进行谩骂的人。互联网的记忆是件很难说的事情，随着热度的一路走高，亚运会的捏脸杀，曾经的莎头组合再度出现了在更多人的视野当中。但事情的走向，却出现了太多的不可控。虚拟世界里的人们，从来不吝惜对一个陌生人恶语相向。王大头向来都是5G冲浪的选手，网上那些声音他一清二楚。说不在意那是假的，可真的在意又是百害而无一利。教练跟他说，没关系，要想成为更优秀的运动员，这些都是必经之路，你唯一要做的，就是屏蔽掉那些声音，然后提升自己的实力。可有些事情，总是事与愿违，越是想拼命练好，结果越是不尽人意。那段时间大头感觉自己好像被困在一张网里，越是挣扎，越是捆得更紧。他觉得窒息，觉得有些找不到出口。他的人缘虽好，但有些东西就是不能为外人道。直到那天，感受到了他情绪的小姑娘跟他说，哥哥，我相信你。不过才短短六个字而已，王大头却觉得整个世界亮了很多。毕竟他始终都不曾放弃。只要还在坚持，总会得到想要的结果。而现在，他唯一的担心，就是秦指导当时说过的，如果表现不好，很可能混双的机会就没有了。不过当他再度坐到了秦指导面前的时候，王大头的心终于定了。

“休斯顿世乒赛混双，有你们这对。温州封训之后就出发。不过现在还有另外的一个问题。”秦指导说着，看了看大头。“你们这对的积分太低，尤其是你的个人积分，如果就这样参赛的话，可能要从资格赛打起。你们俩都兼三项，这对体力分配来说算是额外的消耗。所以，你还得再去参加一些支线赛事来提升一下积分。但这样的话，你们合练的时间就会很少。这个压力不小，希望你们能扛得住。”

“我知道了秦指导，我去哪儿参赛呢？”

“斯洛文尼亚。”

从办公室出来，大头就去找了莎莎，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。

“斯洛文尼亚哦，那就是说我们有时差喽。”

“是啊，我查了一下，六个小时。”

“也就是说……”

“也就是说，你起床的时候我可能刚入睡，你睡着了的时候，我可能才起没多久。”

“没关系，那我们就把微信当邮件用呗，又不是什么大问题。”小姑娘信心满满，“我们肯定能克服的。”

看着这个坚强的小姑娘，王大头突然有点儿心疼。他自己这段时间过得不怎么样，小姑娘也没比他好太多。奥运赛前就知道黄指导要回去了，新的教练又迟迟没有出现。虽说主力不会没有教练管，可有没有自己的主管教练到底还是不一样的。奥运回来之后，小魔王的名号又被叫出去了，可王大头知道，看似面无表情的镇定过后，她也会紧张到手脚冰凉，所谓的大心脏也不是天生就有的。一起搭档了这么多年，他最清楚赛场上的她是多么希望回头的时候有人能在她身后，有人为她起身，为她鼓掌，给她加油。

“莎莎。”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别怕。”

无需多言，小姑娘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。

“我不怕，没关系的，我自己可以的。再说了，小杨他会来陪着我，还有玘哥。倒是你啊，出国打比赛，要吃好睡好，拼尽全力，但是也不要苛求自己。你是人，不是神。”

“我知道，你放心。”

“少臭美了，我才没有担心你。”对于王大头，小姑娘一直都是有什么说什么，很少会有害羞的时候。偶尔出现一两回，王大头感觉像中了彩票一样。天赐良机，这会儿要是不逗逗她，总觉得自己亏得慌。于是，王大头伸出手捏了捏小姑娘软软的耳垂。“真……的……没有？”

“没有，就是没有。”小姑娘虽然没躲开他，但这不并妨碍她嘴硬。

“真的没有啊。”王大头低头，语气听起来委委屈屈的。

“好啦好啦，我担心你还不行吗？”这个家伙，从小到大就是这个样子，偏偏自己看不了他这个委屈巴巴的表情。

“怎么听起来有点儿不太情愿呢？”

“王大头！你不要得寸进尺啊，你明知道我心里怎么想的。”

聪明的大脑袋向来懂得见好就收，眼看着小猫炸毛准备挠人了，王大头赶紧顺毛。

“知道了，逗你的。不生气了好不好。哥给你买饮料。”

“两瓶。冰的。”

“一瓶。常温。”

“我生气了。一瓶。冰的。”

“好。”

斯洛文尼亚小分队出发的时间定在了晚上。王大头没有专程去找小姑娘告别，只是发了一大堆微信给她。叮嘱她不要一训练完了就喝冰水，想到了什么关于混双的东西就发信息给自己，不用在意时差的问题，好好吃饭，好好睡觉，听体能教练的话，好好准备分配体力，心情不好了不要憋着，有什么话一定要跟自己说，行李要是收拾得不好就去找翻译姐姐帮忙，证件什么的一定要检查好，跟住领队千万别走丢了……噼里啪啦一口气发了十几条，直到最后小姑娘说，“知道了头哥，我手机都快卡死了”这才作罢。

柳丁看着王大头那上下翻飞的手指，实在没忍住调侃他。

“行了，你妹妹21了，不是两岁。队里那么多人呢，你瞎担心个什么劲儿啊。”

“她还没过生日呢，她才20。诶，对了，她生日我送什么好呢？”王大头说完，又打开了某购物APP开始给小姑娘选礼物。柳丁看着他那个专注的样子，发自内心的觉得，这人没救了。

王大头选好礼物，填好地址，退出之后又打开了微信。他找到了杀神的对话框，思虑再三，发了一条信息。“玘哥，辛苦了。”

把手机揣进兜里，王大头又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训练基地。然后在心里默默念出了那句他没发出去的话：安心训练，等我回家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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